田小娥出身于书香门第,原本是一位极其纯朴可爱的传统女性,被贪财的秀才父亲卖给郭举人做小老婆。郭举人和大老婆都不拿她当人看,不但把她当奴婢一样使唤,而且用她的身子泡枣儿养生。
田小娥感到屈辱,感到自己“在这屋里连只狗都不如”。她想出了报复的办法,就是偷偷把枣儿扔在尿盆里,再把用尿泡过的枣儿给郭举人吃。这是她最初的反抗。接着就是偷情。她对黑娃的勾引,表面看是出自生理本能,但更深层地,是用背叛表达对郭举人的愤恨。
她缺乏反抗的方法:既不能拒绝父亲安排的亲事,又不可能逃走独立生活,更不可能与郭举人正面冲突。她要活下去,要过上像人一样的生活,所以她铤而走险,偷情。接下来的被羞辱、被践踏,就已经注定。被黑娃领回塬上的田小娥,只想安安生生过日子。但白嘉轩不让她进祠堂。公公鹿三撵她出门。她被抛弃、被侮辱、被利用、被鞭笞。她在村口的破窑里,终于一再堕落,走向悲剧的结局。田小娥只想做个普通女人。但是,所有人都断定她是婊子,不给她一条活路。
田小娥生活的转折来源于黑娃参加革命。革命真正是把他们幸福的小生活革掉了,黑娃遁去当土匪了。田小娥失去了生活依靠,只得先后依附于鹿子霖和白孝文。
白子霖和白孝文两人又有所不同。鹿子霖是纯粹的小人,乘人之危又威逼利诱,对田小娥只是纯粹的利益和肉体关系。白孝文则是处于族长继承人身份和被社会规范压抑的一个年轻人。出于鹿子霖的算计,也出于田小娥对白家报复的心态,田小娥主动勾引了白孝文,促成了白孝文堕落,却因此而摆脱了压抑的时期。白孝文因田小娥而一度坠落谷底,沦落到众叛亲离甚至要与狗抢食的地步,但却是对田小娥有真正感情的,不纯粹是肉体上的关系。
田小娥最终是鹿三所杀的。鹿三杀田小娥,并非完全处于利益问题,而是带有一种替天行道的道德动力。在鹿三看来,身边至亲的年轻人黑娃、白孝文,都是因为田小娥而毁,一个做了土匪,一个沦为乞丐,朴素的道德观驱使他杀死了田小娥。社会规范和礼教,借着鹿三的朴素正义感这双手,把田小娥这个异端杀死了。
压抑的社会和田小娥对于自由和自身需求的朴素追求是不相容的,这是田小娥悲剧的来源。纵观她一生所遇到的男人,除了鹿子霖是纯粹的小人外,其他人都很难说是从头坏到底的。田小娥自己也一样,她本性不坏,对生活有向往,有真挚的感情,内心有善良偶尔也有恶意,做过畅快的事也走错了路,说到底只是在社会底层挣扎的一个小女人而已,如同我们每一个普通人。
田小娥和她所遇到的男人,他们只是在那个男尊女卑的年代,不自觉地在她生活里扮演了自己的戏份。那个社会的痛苦之处,就在于即使很多人按照社会要求人们的美德生活,仍然得不到好的结局。遵从于那个社会的人,将会压抑屈服一生;而反抗那个社会的人,则会被社会碾得粉碎。